「是真愛，還是自作多情？」
1
你相信命運嗎？
至少阿森相信。
這是他和小甜的第三次見面。
大多時候，小甜都是和別人聊天。阿森每次想靠過去加入，小甜永遠都是靠別人比較近，就連翹腳時，鞋底都朝著自己，叫他們之間總有點距離。
好吧，算了，人家只是沒注意到而已，別那麼小心眼。就算是這樣想，阿森的眼神總情不自禁吸到小甜身上。阿森很討厭這個樣子，他跟小甜分明注定，卻又得這麼難熬。這要是影片，他早一路拉到後面看結局。
其實今天也不是沒聊什麼，他們最後還是聊上一下子，阿森甚至為了跟她聊天好幾首歌沒唱，但就說不上來，好像哪裡怪怪的。
小甜對他好像還是有點生疏。
因為才第三次的關係吧，對，應該是這樣。
唱歌時間即將結束，下一首歌便會是最後一首歌了。其他人聊天歡唱，只有阿森睜大眼睛看著螢幕，心跳加速，會是情歌？悲歌？還是無關緊要的歌？
這是第三個暗示，這首歌將暗示他未來的命運。
「第十次見面後就會在一起？」
大黑坐在電腦前驚訝地問，這是什麼最新的桃花術，聽都沒聽過。「誰告訴你的？」。
大黑人如其名，是位高大黝黑的光頭，他們倆已經是十多年的好兄弟，什麼話都會攤開來講。
「我自己隱隱有這種感覺，」阿森在大黑房間踱來踱去，拍拍額頭，「那感覺真的很強烈，畢竟我們之間的相遇已經夠緣分了。如果我們不該有什麼，又何必要我們相遇認識彼此？」
「說不定就只是要你們認識彼此。」大黑喃喃低語。
「什麼？」
「沒事。」大黑眼睛盯著螢幕，「話說你們怎麼認識的？」
「有一次我們一起參加一個三天兩夜的旅行團，」阿森抓了椅子坐下來，「這三天我坐在後半車，她坐在前半車，本來不可能有交流，誰知道第三天偏偏出現了巧合。」
「哦？」
「他們在遊覽車上玩了一個遊戲，要前後車各推一個代表唱情歌，結果分別是我們兩個。雖然我那天剛好感冒沙啞，唱得亂七八糟，不過舞台效果倒是不錯。」阿森苦笑，「然後他們強迫我們接下來車程都要坐在一起，結果原本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就這樣碰一聲聊天認識了。」阿森伸出兩根手指相撞，生動地表現那一幕。
「然後你就喜歡上她了？」
「其實那時還沒有，後來我們相約一間美式餐廳吃飯，我還記得那天飄著小雨。你知道嗎？吃飯那天我們足足聊了四個小時，她甚至告訴我許多她家裡和前任的細節。你想想，怎麼會有這麼多話好聊，這太不可思議了。這絕對是第一個暗示，我們非常契合！」
「你明明跟誰都可以聊四個小時。」大黑低聲喃喃道。
阿森靠著牆坐下來，「我大概是那時候喜歡上她的，所以之後才一直想約她出來。」
大黑聽出他話中有話，「然後就一直約不出來？」
阿森一愣，「你怎麼知道？」
「經驗。」大黑聳聳肩。
「總之，那時我突然有個念頭，『你們將在十次見面後在一起』，很神奇，就好像有人在你腦裡說話一樣，那想法忽然浮現在你腦海中。」
大黑不敢置信看著他。
「幹嘛？」
「就這樣？」
阿森點點頭，「我每天晚上都會加強這個信念，這……」
「老兄，那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大黑拍拍他的肩，「這是迷信，根本不可能有這種事。」
「那是你沒體會過不明白，」阿森皺起眉頭，「那種感覺真的很不一樣，不是我想像出來。你看，我一開始也想快速約滿十次就能在一起了，結果老天好像懲罰我一樣，不論我怎樣約就是不出來。」
「廢話，那明明是人家不想理你。」大黑翻翻白眼低聲道。
「什麼？」
「我是問，然後呢？」
「這就是有趣的部分，」阿森拉近椅子，「我聽說命中注定的事是改變不了的，就算你什麼都不做仍會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發生。後來有一天我偶然看見她分享路跑資訊，就在底下留言，結果她竟然邀請我一起跑。你能想像嗎？原本約不出來的人竟然主動約我？」
「哦？」大黑挑起眉頭，他看過這種例子，但八成對方只是單純拉很多人一起跑步而已。
「那次路跑也相當玄，是我們第二次見面……」
2
阿森直到看見現場跑道，才明白自己幹了什麼蠢事。
這次路跑舉辦在一個河濱公園內，全程十四公里。他過去經驗最遠只跑過八公里，還跑得死去活來，像哈巴狗似地抵達終點。這次將近兩倍距離令他很恐慌，其實他若保養好自己狀態，事前好好練習，照理說不用那麼擔心。
偏偏他前一天才和朋友去喝酒、熬夜，而且自從報名之後，因為太忙根本沒練習。而且他的鞋子也不是慢跑鞋，只是一般的板鞋。他全身上上下下由裡到外，都不適合跑步。
他死定了。
而且還找不到小甜他們。
「好，你先不要動，我去找你。」小甜在手機另一頭說著。
幸好最後手機撥通了，阿森望著小甜遠遠朝他跑過來，忽然覺得這女孩的體貼好溫暖。遲到也絲毫不怪他，還親自來找他，或許這就是一開始被她吸引的理由。
「怎麼了？你臉這麼紅。」小甜好奇望著他。
「啊，沒、沒事。」
寄放完行李後，他們到跑道邊和小甜的朋友會合。阿森赫然發現，這些朋友不是人高馬大，就是裝備齊全，目睹他們饒有準備的樣子，壓力倍增。
「小甜，妳之前有練習嗎？」他悄悄問。
「不用吧，14公里還好，可能之前跑過21公里的，所以感覺沒什麼。」她說的輕鬆自若。
阿森頓時頭皮發麻，21公里？他真的錯了，大錯特錯，從小到大他最弱的就是跑步，當初怎麼會失心瘋跟一群路跑好手報名這個活動？
槍響一聲，出發了。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著頭皮跑了。首先他鎖定好小甜的背影，回憶以前當兵曾教過跟跑的訣竅，專注跟著其中一個人跑，比較不會累。於是他保持大概一兩公尺的距離，緊緊尾隨小甜。
阿森什麼也不敢想，腦中唯一的念頭就是「跟上、跟上、跟上」。小甜的身影若是消失，他會加緊腳步，若靠得太近，他會放慢腳步。就這樣跑了一段路後，他突然發現，小甜的身影越來越遠。
「混蛋，加油啊！」
他對自己說，沒料到小甜體力這麼好，連續衝刺了好幾段路後，身體發出抗議信號。阿森明白，再衝刺下去他會連剩下路程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望著小甜漸漸消失在人群間。
頓時他失去動力，小甜走了，他不可能追上她，就像他們之間的距離一樣漸行漸遠，現在還不到兩公里吧？接下來該怎麼辦？又該如何跑下去？
放棄嗎？
不，為自己而跑吧。
阿森心中突然冒出這個想法，是啊，他承認當初會報這個路跑的確是為愛而跑，雖然現在那人不見了，但也跑了一半，何不為自己而跑？
心念一定，他隨即專心配速放慢腳步，一步一步穩定前進。沿路捕捉路人為短期目標，一一超越。當眼前沒有了小甜，他才突然發現，原來左邊有條河，河面波光粼粼，和天空、陽光結合出漂亮的水波紋。四周盡是大樹和草地，交織成綠油油的一片。他這才發現，周遭還有這麼多人，老人散步，小孩追逐嬉鬧。
這裡原來這麼美。
經過兩個中央休息站，他都沒有停下來休息，只有很快地喝杯水。他明白，現在身體肌肉已經習慣這樣的節奏，要是停下來，得花更多力氣去適應，會跑得更慢。
當經過折返點時，他發現漸漸愛上為自己而跑的感覺了。
他早就放棄追上小甜的想法，以他們的腳程絕對會比一般人快結束。就算他們全到達終點也無所謂，只剩下他也好，他會繼續跑，跑出自己的節奏，直到終點為止。
阿森跑了一段路後，這次目標鎖定在一位紅背心女孩身上，他漸漸逼近她。忽然間，他看見女孩前面有個熟悉身影。
小甜？
那個不斷上下跳動的馬尾，真的是她？
阿森有點錯愕，她不是遙遙領先嗎？怎麼可能會被他追上？他不過也就配速穩穩跑而已，沒有特別追趕。
然後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接近她了。
阿森心跳忍不住加速，從未想過這樣一刻會發生，他要超過她了，已經近的可以看見那發紅汗濕的臉頰，該慢下來等她嗎？
他最後直接經過她，一路狂奔到終點。
阿森無法說明他為何這樣做，只是一種感覺，既然為自己而跑跑到這步田地，沒道理慢下來，或為任何人遷就，跑出不屬於自己的節奏。
抵達路跑終點之後，他依舊喘得像隻哈巴狗，不敢置信自己完成了。14公里！在身體裝備都極糟糕的條件下，他真的憑意志力跑完了14公里！還追過了有21公里經驗的小甜。
他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緩慢遊走，突然有人從身後拍了一下。
「嘿！」
他轉頭，竟然是小甜。
3
「所以？」大黑眨眨眼。
「所以？」阿森滿臉興奮，「那天參加的人少說成千上百，我跟她抵達時間差了兩分鐘以上，怎麼可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我？這是緣分！這是第二個暗示！」
「也可能只是湊巧看到你。」
「但是，你不覺得這趟路跑很像某種暗示？」阿森認真地說：「我們倆努力在人生道路上奔跑，一開始我追不到她，但我認真調整自己的狀態後，不但追上她，甚至反過來變成她追我！天啊，這將是我倆的未來關係大預言，太神奇了！」
「你忘了馬拉松也代表長路漫漫，這可能要追很久。」
「不，」阿森雙眼發光，「這代表愛情就像馬拉松，只要堅持到底，該你的就會是你的！」
大黑聳聳肩。
「好吧，我不想理你了，有人預約要見面，我先忙一下替他們安排。」
「在想什麼？」
阿森在錢司KTV回過神來，是他的朋友。
「沒事啦，發呆而已。」
他敷衍過去後，目光又忍不住飄到小甜身上，她正和其他男性友人聊得十分開心，令他有點不是滋味。
忽然間，螢幕跳出最後一首歌，是情歌。
而且竟然是他點的，這機率有多少？
阿森太驚喜了，在大家慫恿下站到台前。等待前奏的時候，他偷偷朝小甜瞄了一眼。
這首歌是獻給妳的。
他開始唱了，過程中他再沒向小甜瞄一眼，但心裡始終想著她。
沒錯，這是第三個暗示。
4
第五次見面時，他們約了四個人要一起去看電影，阿森終於忍不住了。
他決定要告白。
他受不了無止盡的等待，他想要終止這一切。
「你現在跟她相處很融洽？」前一天晚上他和一群朋友在戶外餐廳吃飯提到這件事，其中一人忍不住問他。阿森想到第四次他約小甜逛夜市，不知為何他非常緊張，令整個晚上氣氛變得十分尷尬，實在算不上融洽。
「呃……不太算。」
「那你瘋了？」他朋友瞪大眼睛，「要是日常生活都不融洽，人家怎麼可能會答應告白，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
阿森明白他說的道理，但只是含糊帶過。結果回家以後，另外一位懂塔羅的朋友仍不忘阻止他。
「我覺得，你們之間要有一些了解後再告白比較妥當。」
「謝謝你，我知道了。」
阿森掛上電話，靠在茶几旁邊的牆上。其實蠻訝異的，這位朋友竟然打電話來就為了阻止他。其實他們說的他都明白，他在網路上讀到一篇分享，描述真正的愛不需要告白，自然而然相處融洽就會在一起了。
但生活中無時無刻總會看見她的影子，新電影上映想跟她看，發現新餐廳想約她吃，聽到新的笑話想講給她聽，看到電視上介紹景點就想跟她一起去旅行。阿森覺得自己再也受不了這種生活，明天他絕對要告白。而且他們總共四個人，另外兩人是情侶，他們獨處機會很高。
「明天只要有單獨兩人相處的機會，我就告白。」他對自己說，也對空中那股冥冥的力量說。
不然，就讓我們一點獨處機會都沒有吧。他心裡想。
結果第二天，他十分傻眼。
「這是我認識的一位網友，他叫阿睿。」小甜微笑介紹道。
他們在捷運出口集合，阿森看見這位新來的不速之客，登時有種情敵當前的感覺。
「你好，我叫阿森。」他硬擠出微笑，和對方握握手。對方是一名看起來呆呆的小夥子，他實在不明白她看上他哪一點。也可能他想太多了，就真的只是也想看電影而已。
沒關係，阿森相信還有機會，電影結束後回家路上兩人說不定還有機會獨處。
看完電影後，那對情侶先離開了，剩他們三人默默走著，阿森覺得可惜，要是沒那位網友的話……正想著，小甜突然開口：「我們等一下要去看展覽，你要去嗎？」
阿森呆望著小甜，她進一步解釋道：「因為那展覽有個活動，只要身份證字號有兩個二就免費，剛好我們都有，所以……」
阿森豁然開朗，原來他們早都計畫好了。
他忽然好像受了拋棄，有種寶貴東西被搶走的感覺，他盡力擠出笑容，「沒關係，你們去吧，我差不多該回家了。」
「好吧，那……我們過去囉。」
阿森揮揮手向他們說再見，頭也不回離開，他走得很快，怕小甜看見他臉上的悲傷。走了一陣子後，他漸漸有些釋懷了。儘管還是有點難過，從某方面來說，這又令他很興奮。
這表示真有人冥冥在主導這一切，縱使他想破壞規矩也不行。他想在第五次見面告白，這一天硬是一點獨處的機會都不給他。而不論小甜究竟對那名網友有沒有意思，他寧可相信，那人只是派來阻止他告白的角色而已。
阿森忽然又覺得輕鬆多了，而且更加期待第十次見面。
5
「然後呢？」
大黑眼睛不再盯著螢幕，阿森有氣無力蜷縮在沙發裡，沒有回答，桌上擺滿他最愛的洋芋片，但他一口都不想吃。
「你們現在見面幾次了？」
「九次。最後一次我們看了那部侏儸紀什麼的電影。」
「所以我問然後呢？」
「沒有什麼然後。」
大黑轉過來，盯著阿森的臉約十秒鐘，然後開口：
「我猜一下這陣子相處的過程，你告訴我對不對，好嗎？」
阿森點點頭。
大黑清了清喉嚨，「首先，她非常難約。」
「因為她說她工作很忙……」
「其次，幾乎你每次單獨約她，她都拒絕。」
「因為那時候她剛好都沒空……」
「第三，就算有約成，一定也有其他朋友在。」
「因為他朋友剛好也想參與……」
「第四，從來都是你主動約她，她沒約過你。」
「嗯，不過這也沒什麼……」
大黑嘆了一口氣，拍拍阿森的肩膀，「醒醒吧，阿森，她根本就沒喜歡過你。」
「但是……但是……」阿森面孔扭曲，欲言又止，「這要到第十次見面後才知道。」
大黑搖搖頭，「你知道嗎？一個人要是喜歡你，她絕對不會每次都用工作搪塞你，或錯過任何單獨跟你相處的機會，甚至她還會主動約你，或提醒你約她，所以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阿森激動地說，然後低下頭，「沒辦法，我就是忍不住不去想她，我快瘋了。」
大黑凝視著他落魄的身影，這是十幾年來第一次看見他這樣。他坐回椅子上，盯著螢幕，上面出現「寂寞童話」四個大字，帳號稱號顯示為「創辦人」。
「或許你只是太寂寞，」大黑喃喃道，「也或許，你是真正愛上了。」
6
阿森沒想到的是，從此他們再也沒有聯絡，就這樣過了三個月。
彷彿命運的齒輪停擺了，也像冥冥中有人要他們在此止步，以前他們還有一些共同朋友的聚會，這三個月竟一次也沒約。失去聯絡後，期間阿森也認識了其他對象，但不知道為什麼，總是無法走到交往那一步，就不了了之。
縱使那麼多個日子之後，阿森有時仍會回想起那個第十次的預感，即使他再也沒聽說小甜的消息，就算她的動態早也漸漸從他的生活中消失。
某一天颱風天，大黑在錢司KTV開了一個唱歌團，當天風雨不算大，阿森忙完手邊工作就驅車前往。
他走進包廂，裡面已經到了將近十人，大黑捶了他一拳。
「媽的，遲到。」
「颱風天走路要小心嘛。」
阿森說完一抬頭，頓時僵住。
一個熟悉的馬尾坐在角落，小甜的目光正好與他對望。
「嗨。」他若無其事地打招呼。
「嗨。」她回應他。
阿森揀個空位坐下，心跳跳個不停。
她來這裡做什麼？等等，我是白癡，當然是來唱歌的。但難道是大黑故意找她來？不對啊，我從來沒給大黑看過照片，還是說大黑原本就認識她？
他腦中大亂，想來想去無法理解，乾脆抓了大黑往外走。
它們離開包廂，阿森劈頭就問：「我問你，為什麼小甜會來？」
「小甜？」
「就是那位綁馬尾的女生。」
「她就是小甜？」大黑瞪大眼睛，笑起來，「抱歉抱歉，但我真的不知道。我這團是直接在網上直接徵人的，所以都不是同一團的朋友。我以前就認識她了，只不過沒想到她就是……」
一道靈光閃過阿森腦中。
「這是第十個暗示。」
「什麼？」大黑愣愣望著他。
「我之前說過第十次見面就會在一起，你還記得嗎？」阿森變得十分激動。
「但、但是都過這麼久了……」
「這麼久了還是有效！」阿森張開雙手，「你看，這未免太巧合了。你朋友竟然是我暗戀的對象，幾個月後你約了唱歌，剛好促成我們第十次見面，你說這機率有多高？」
大黑抓抓光頭，「是喔，那就去告白吧。」
這下換阿森愣住了。
「這有什麼好遲疑的，都十次了你還不敢說，難道還要等下個十次嗎？要是我第一次就說了，還等到十次。」
「可是……」阿森猶豫不決，「我們這麼久沒見，這樣一見面就……」
「怕尷尬就想辦法啊。阿森，你是不是無法接受失敗的自己啊？」大黑走到門邊，「如果連你自己都無法接受自己，人家怎麼可能會接受你？不要再說那些怪力亂神的廢話了，失敗就失敗了，瀟灑一點吧。」
大黑走進門後，阿森呆呆站在門外，他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媽的，瞧不起我嗎？」他踹了一下牆角，搖搖頭推門進去。
他內心有股熱量，鬥志好像被燃燒起來了。
阿森坐到小甜身邊，計畫在腦中轉了數圈。他試圖以尋常朋友寒暄開場，閒話家常一番後，再慢慢導引到感情狀況，最後透露出他要告白的念頭。
若到時候氣氛還不錯，他就會直接告訴她，他喜歡她，而且喜歡了很久。
他捏了捏手心，有點緊張。
「嘿，最近過得怎麼樣？」他望著小甜的眼睛，靈活水汪汪的大眼，她還是一樣漂亮。
「嗯……我交了男朋友。」
阿森思緒大約斷了三秒。
這句話像把利刃，一下切斷了他所有精心佈好的繩索。
「這……這樣啊，」他用上十二萬分力擠出笑容，「那不錯耶。」
「嗯，是啦，之前有一陣子還蠻開心的……」
小甜露出微笑，開始講述她男朋友的事，臉上時不時展現欣慰的笑容。聽著聽著，阿森突然發現原來他沒那麼堅強，原來他也只是一介凡人，原來他再也受不了了。
「但是他最近……」
阿森霍地站起，不顧眾人眼光，走到門邊推開門衝出包廂。
他一路衝到大門口，深呼吸，大口喘氣。不行了，他無法在那包廂多待一秒。大黑說的是對的，他的確無接受失敗的自己，說什麼第十次，那不過是他可笑的期望，期望有一天他會自動變成小甜的男朋友。
說穿了他只是不敢冒險罷了。
他沒有勇氣面對告白失敗的自己，被討厭的自己，
他害怕失敗，害怕被討厭，害怕告白失敗後就再也做不成朋友。所以才會一次一次都用這麼曖昧、隱晦的方式，從不直接。大黑沒有錯，其實第一次就可以說了，何必等到第十次？
該停止逃跑了。
阿森下定決心，轉身想回到包廂，卻發現小甜站在大門口。
她結結巴巴地說：「抱歉，我看你突然衝出來，想說……」
阿森認為自己絕對瘋了，縱使她已經有男朋友，縱使一切已經太晚了。他也要做一件過去他絕不會做的事，過去就算拿刀抵著他脖子也不會做。無論結局如何，會變得多麼慘，他發誓都會好好擁抱那個自己。他會愛自己，連那個失敗的自己都一起愛。
這一次，他不再逃。
「小甜。」阿森打斷她，小甜愣愣望著他。
失敗就失敗，何不瀟灑一點？
阿森直直望進小甜的雙眼，那雙眼原來這麼清澈。
「其實我喜歡妳。」
小甜眨著眼睛，空氣彷彿凝結了。大門口忽然湧出一堆剛唱完歌的人，穿過他們身邊，兩人仍是一動也不動互相望著。
他總算說出口了。
一股解脫的痛快襲上心頭。
事實上，剛剛阿森與小甜聊天時要是再多聽一下子，就會聽到小甜交往後的生活並不快樂，還會聽到小甜有分手的打算。如果他過去不那麼緊張，不那麼害怕，就會發現其實以前小甜對他有點好感。
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一切早已過去，一切才正要開始。
而無論結果如何，這一晚都將永遠留在這兩人心中。他們將永遠記得，這一晚有一個人終於勇敢面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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