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14日 星期一

《十日愛》第四日 寂寞童話

「數數那些日子,心仍悸動的時分。」

1             

  白雪公主和王子結婚多年,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本應如此的。
  白雪今晚特別套上一襲白色的低胸晚禮服,踩著雪白高跟走下樓梯,推門走進賽登斯午夜酒吧。猶豫無數次後,這個夜晚,她總算鼓起勇氣約了一位網友,準備做一件公主絕不會做的事。
  她要享受刺激的一夜情。
  白雪花了好些時間才適應眼前景象,昏暗燈光中彌漫著輕慢的爵士音樂,牆上釘了好幾張黑膠唱片,中央是精緻木製小吧檯,吧檯邊好幾名男士轉頭盯著她,令她多少有些雀躍。
  她畢竟還有些姿色。
  今晚結束《成功瞬間》主持人工作後,白雪忍不住去想今晚會發生什麼,這輩子乖乖女太久了,第一次搞婚外情,她有點緊張,覺得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太專心的結果,害她高跟鞋跟差點卡進水溝裡。
  她偷偷檢查無名指的婚戒是否拿下,絕不能讓那掃興東西破壞今晚。萬事皆備,她踩著高跟鞋叩叩叩走向吧檯,酒保是一名高大的落腮鬍男子,「寂寞童話」網站御用主持人,叫做龍哥。這個人正如其名手臂上紋了一條龍,粗獷面容下散發一股瀟灑之氣。他一看見她,立馬朝她招手。
  她輕巧地滑進酒吧椅子中,今晚客人不多。「我是『寂寞童話』的白雪公主。」她照著約好的開場白唸,有點類似通關密語。
  「我知道,」酒保笑笑,「妳穿那身厲害禮服走進來時,我就知道了。」
  白雪靦腆地笑了,這身衣服她只一次在雞尾酒會上穿過,但那好久以前的事了,在她結婚以前。老天,大概五六年有了。這麼多年之後,她慶幸自己仍像個女人。
  「其他人已經先開始了,你們是最後一對。」酒保手上不停,三個酒瓶在他指尖打轉,令白雪看的目不轉睛,「我們規矩是,先點酒再見面。今晚我推薦本店招牌桑格莉亞酒,還是妳要其他的?」
  白雪注意到附近已經有好幾對男女熱切交談起來,感覺都是「寂寞童話」的會員。
  「桑格莉亞酒?」
  「一種西班牙調酒,我會用白蘭地、紅酒去搭檸檬跟柳橙去調。妳知道在西班牙小酒館中,女人總愛點這種酒和小夥子調情。」
  她過去決不會點這種酒。
  「好,那我就這個。」
  她忽然覺得異常興奮,難以置信過去怎能當籠中鳥那麼久,今晚她終於可以展翅高飛,不必再忍受冷淡和冷言冷語,同床異夢的假面生活。
  今晚她將重獲自由。
  白雪深深覺得她應該改名叫灰姑娘才對,她告訴老公今晚在朋友家住,明早會回到家裡。想到終究要回到那段關係中,某種程度就和十二點返家的灰姑娘一樣悲慘,只不過灰姑娘最後還有王子提著玻璃鞋來找她,而她錯看了王子,如今只能偷這種一夜公主夢。
  「來,妳的桑格莉亞。」酒保送上一杯紅底與橘黃水果輝映的酒,帶著一股甜甜的水果香氣,令她心情大好。酒保壓低聲音眨眨眼,「準備好了嗎?」
  她點點頭,檢查一下禮服是否有太多皺摺,門口風鈴響起時,她猛地轉頭去看,但只是一對男女走進來而已,太遠看不清楚,但男的好像某位她採訪過的歌手,但無暇多做思考。
  有點緊張,好像在做壞事一樣。
  好吧,她的確在做壞事,但又能怎麼辦?她受夠了,不想任自己慢慢腐爛。
  白雪戴上酒保給她的眼罩,視覺被剝奪的瞬間,她心跳加速。這網友是高是圓?是扁是矮?她後悔了,應該至少要張照片。她感覺有個人在身邊坐下,還有一股好聞的香水味。
  「好了,可以請兩位拿下眼罩。」酒保親切說道,「白雪公主,飛利普王子,相信你們在網路上都聊過了。」
  白雪鬆開眼罩的結,適應光線後,抬眼看著她燈光下的對象,一時呆了。
  酒保看看兩人,遲疑地問:「兩位認識?」
  她自然認識他,這麼多年了,沒有想到今晚還會看見這個人。
  到底最後還是他先開口。
  「我們認識,」男人眨眨眼睛,擠出一絲笑容,「以前曾經是國小同學,不過……她可能忘了。」
  回憶彷彿遊入深海底,她拼盡吃奶力氣發出聲音抗議,「我才沒忘,你總愛扯我辮子。」
  蠢死了,她在說什麼啊。
  她盯著眼前這名男子,他徹底不同了,穿著一套很有品味的西裝,頭髮染黑,臉色紅潤,十分精神氣爽。
  這令她看的很生氣。
  酒保笑笑,大約覺得他們對上了。抱歉,白雪全身每個細胞都在喊,這個人不是我的菜,我還有事要先離開了。但她躊躇太久,終究來不及說什麼,可能是不甘心,或是這夜晚來的難得,她只任由酒保去服務其他人。
  好幾股激烈的情緒在白雪心底碰撞,這跟她原本預期完全不同,她的冒險毀了。
  「好久不見。」飛利普的笑容一如當年虛假。
  「好久不見個頭。」
  她隨便撇了一句,一點都不想回話。


2             

  「都這麼多年了,今晚我們還是得這樣?」飛利普頗為無奈。
  「我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白雪翻翻白眼,站起身,「我要回去了。」
  飛利普輕啜一口手邊的酒,淡淡道:
  「認輸了?」
  白雪立刻坐回來,瞪大眼睛,「你說什麼?」
  「妳要怕了就走吧,我不會攔妳。」
  「你!」
  「好了兩位。」酒保苦笑走過來,「別吵了,開始『寂寞童話』的規則吧,一人一個自己的童話,記得嗎?」
  「這個,可是……」白雪似乎有難言之隱,她望向酒保,「可以臨時換別的故事嗎?」
  「不行,」酒保瞇起眼睛,「規定就是規定。」
  這酒保似乎天生有股氣勢,令人只能順服。
  兩人互換眼神,白雪哼了一聲,飛利浦從口袋取出一張紙咳了數聲,朗聲讀起來。
  

3             

沒有長髮的長髮公主
  
  很久很久以前,飛利浦王子還在高中的時候,就常常聽過一個傳說:在遙遠的高塔內,有一位美如天仙的少女,她的頭髮非常地長,長過腰際,帶股迷死人的香味,光走在路上就足令路人魂不守舍。在他所讀高中裡面所有王子都殷殷盼望,希望有昭一日能見見她的廬山真面目。
  這一天,城堡頒布了下午放假的命令,幾乎所有王子都做了一樣的決定:他們守在高塔下等待長髮公主的降臨,當飛利浦王子趕到時已經太遲了,高塔門口人潮水洩不通,人人引頸盼望,連個縫都塞不進去。
  飛利浦王子決定放棄,他不想追星,他要的是真切地認識公主。
  但這一天如此難得,他也不想浪費,於是便一個人在高塔附近晃晃。他以前從沒這麼近距離觀察過高塔,才發現這裡牆上竟有這麼多的長春藤,他看的出神了。
  「喂,幫我一下。」
  王子看見一位短髮少女正努力攀在牆頭,但下不來。
  他上前去幫一把,短髮少女平安落地。
  「謝謝你啦,你叫什麼名字?」
  「飛利浦王子。」
  「我是長髮公主。」
  王子大吃一驚,長髮公主?是那位傳說中的長髮公主?
  長髮公主一副『又來了』的表情。
  「好了好了,你們人人都一樣。別那麼吃驚,那頂長髮是我們話劇隊的道具,誰會沒事戴著它到處走?熱死人。」
  仔細一看,公主的眼睛又大又圓,臉蛋十分標緻,皮膚白皙,縱使沒有長髮仍是非常美麗,而且的確有股淡淡清香。
  「你有參加社團嗎?」她問。
  「我是熱音社的……」
  「走吧,」公主一把抓住他的手,一臉雀躍,「唱歌給我聽。」
  「啊,可是……」
  「你不走我要走了喔。」
  這一天,王子和公主邂逅了。
  
  
  從此以後,王子一離開城堡,就會到高塔下面唱一首小曲,公主若是有空,會故意把假髮從窗邊垂下,王子就會翻牆溜進去,兩人在空教室裡唱著歌、跳著舞,好不快活。
  兩人就這樣相處了六個月。
  然而好景不常,王子很快發現公主必須出國了。
  他很難過,但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實,「明天到高塔下來找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講。」公主淚眼汪汪,握住他的手說。
  這大概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王子心想。
  為什麼上天如此不公平呢?回家的時候王子哭了,他邊走邊哭,突然有人攔住了他。他抬頭一看,竟然是公主的母后,他認得,因為每次她都會到高塔門口接送公主。
  「聽好,小子,她明天打算向你提出正式交往的要求,只要你答應她就不出國了。」母后惡狠狠地說,「你若是要害她,就去吧,現身吧,我們在她身上投資的心血都會白費,你會像折斷鳥兒翅膀的獵人一樣殘忍。到底怎樣才是對她最好的,希望你好好想想。」
  母后說完就走了,剩王子一個人呆呆站在路上,臉上的淚未乾。那個夜晚,他第一次失眠。
  第二天,王子離開城堡後沒去高塔,直接回家了。
  他沒有去赴約。
  後來聽說長髮公主出國的消息,所有王子都捶胸頓足,怨嘆自己沒有好好把握機會。
  之後,他還是參加熱音社,但那支小曲再也不唱了。
  每次經過高塔,他就想起這位長髮公主,不知她在國外過的好嗎?之後他也和其他公主交往過,但就是取代不了長髮公主給他的感覺。直到多年之後,某個夜晚他又再度夢見長髮公主,她的笑容是那麼親切。
  醒來他才明白,那年她給青澀的他帶來了什麼,而他又錯過了什麼。
  
  

4             

  故事說完了,飛利浦摺起紙片。
  龍哥在賽登斯午夜酒吧擔任「寂寞童話」的主持人兩年,第一次見到這種景象。由於許多人對於和陌生人交心多少感到恐懼,改編童話可以讓他們更輕鬆表達自我。過去這些故事往往能燃起對方熱情,或有許多問題想問。不像這次,女方一片沉默,男方低下頭,兩人眼神避開。
  老天爺,這可真尷尬。酒保心想,雖說他們是舊識,大概也是冤家一類。
  他正想要怎麼打破僵局時,女方開口了。
  「為什麼王子要聽信母后的話,不直接問公主?」白雪的聲音似乎與剛剛有點不同,「說不定只是母后太害怕,但公主無論如何都會出國。說不定她只是想好好跟王子道別,記下他的地址,讓她之後可以常常稍信回來。」
  飛利浦抬起頭,嘴唇顫抖,似乎想說什麼又說不出。
  在今晚之前,他原本計畫在這故事後接句「我有預感,妳就是我等待已久的長髮公主」,作為激情夜晚的開場白。然而和這女人的相遇,讓一切都亂了套。
  「換我吧,」白雪從口袋掏出一個紙片,緩緩打開,「我也有個故事要講。」


5             

長眠不醒的白雪公主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白雪公主認為再也沒有王子能夠吻醒她。
  在她的生命中,曾經交往過七個男人,很奇怪地,她明明喜歡高個兒,最終總是和比她矮的在一起,自己也說不清楚怎麼回事。
  這一天,他們家的老巫婆再度遞了一顆毒蘋果給她。
  不知道收了幾次,打從白雪公主越來越接近三十歲,老巫婆就越來越緊張,三番兩次送來給她蘋果。然而她每次都只是看看,總是不吃。不吃是自然的,她可不想隨便吃了髒東西,下半生都在玻璃棺材裡度過。她與七矮人分手之後,仍是非常好的朋友,所以她每次也順便把蘋果給他們檢查,而且他們對此答案總十分一致。
  「有毒。」他們猛盯著蘋果漂亮外皮,煞有其事地說著,「絕對有毒。」
  每一顆毒蘋果都被她扔進垃圾箱,動也不動一口,但那是她還年輕時。
  然而今年三十歲,她再也無法如此瀟灑了。
  「妳也不年輕了,很快我就不能照顧妳,」老巫婆再次塞給她一顆蘋果,「這是最後一顆蘋果,以後妳就靠自己吧。但親愛的,我真不希望妳孤老一生。」
  誰想呢?她不耐煩地轉過蘋果,盯著標籤上的照片。
  「這次是鄰國的王子,妳絕對會滿意的,我認識他媽媽,他媽媽是個非常好的人。」
  那也不代表兒子非常好,她心想。
  「滿意吧?這次妳看的特別久。」老巫婆咧開嘴笑。
  「妳想太多了。」
  但白雪公主也知道,她快要沒有挑選的本錢了,或許要鼓起勇氣將就一回,說不定這回就是命運的安排。
  也是她第一次沒有問過七矮人,咬下了蘋果。

  
  果然是一顆毒蘋果,白雪公主終究這樣想,但已經來不及了。
  回過神來,她已經身在玻璃棺材裡。不知過了多少年,週遭環境盡是鳥語花香,但她卻碰不到。手指所能碰觸的,只是冰冷的玻璃。
  終究沒人能懂她,老巫婆不能,七矮人不能,連這顆毒蘋果也不能。
  在白雪公主心中埋藏著一個秘密,多年前曾有一位男孩深深觸動了她的心,當她要出國的時候,那男孩失約了,放她一個人哭著上飛機。當她又夢見兩人一同唱歌跳舞的那天,她才明白,這輩子她的心永遠屬於他了。但她也清楚,已經永遠失去他。
  白雪公主靜靜躺在玻璃棺材內,有時夜深人靜時落淚,有時對天空不發一語,她的每一天都像在混沌的夢中,每一天都像長眠不醒。
  縱使有些事注定只是幻夢,她還在等著能吻醒她的王子。


6             

  白雪靜靜收起紙張。
  故事聽到這裡,酒保總算有點理解了,他也明白為什麼這兩人會有那樣的反應。
  「世界真是小,不是嗎?」
  他看兩人酒杯已經空了,手中另一位客人的瑪格麗特正調到一半,他心血一來,索性又加了點野苺香甜酒和檸檬汁,倒成兩杯,遞給白雪和飛利浦。
  「招待兩位。」
  兩人緊緊盯著彼此,沒理會他。
  酒保毫不介意,在他心中,調酒就是說故事,好的調酒口感酸澀該像一則精采的故事般跌宕起伏,他手中這杯酒因應兩人故事而生,自然該先招待這兩位無緣的昔日戀人,縱使他們早已醉心於彼此故事當中。
  「原來妳一直都在等。」飛利浦聲音有點動搖。
  「你也沒有走。」白雪接道。
  兩人靜靜望著彼此,再沒多說一句話。這時,附近突然傳來一位女人的嘶吼。
  「老闆,麻煩幫我點一首《靠近》給那兩位朋友!快點,叫他們別害羞了,靠近一點!」
  「希兒,小聲一點,妳醉了。」
  一對男女在吧檯附近拉拉扯扯,這聲嘶吼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飛利浦突然笑起來,白雪也跟著笑了。但他們不是因為歡愉,而有某種酸楚在裡頭。
  「你聽。」
  空中響起一首歌曲,白雪凝神聽著,兩行清淚不知覺滑下臉頰。
  「是你當時唱的曲子。」
  飛利浦抓住白雪的手,猛點頭說不出話,眼裡泛著淚光。
  直到歌曲播完,他們的手都還是緊緊握著。
  「我該回去了。」白雪站起身。
  「不能再多留一點時間?」
  白雪遲疑了一下。
  「我得回去找我老公了。」
  這句話彷彿一陣霜降臨在兩人之間,飛利浦沒說話,只是輕輕放開手,酒保卻忍不住了。
  「如果有冒犯先說聲抱歉,如果兩位如此相愛,何不放另一半自由,去找回你們該有的幸福?」他心裡咒罵自己,這分明在鼓勵他們離婚,但聽完故事後不知為什麼,他就是忍不住。
  「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不,他說的是個好主意!」飛利浦站起來一臉興奮,「我們現在總算認識到彼此真正的想法了,或許……」
  白雪卻神色僵硬,抽出她的手。
  「抱歉,我要回去了。」
  她轉身離開,飛利浦愣愣望著她的背影,大叫:「我們還有機會見面嗎?」
  白雪停頓了一下,沒有回答,繼續向前推開門離開了賽登斯午夜酒吧。
  「我覺得你應該追上去。」酒保擦著酒杯。
  「不,」飛利浦坐回位子上,眼睛卻仍盯著門口,「我相信我們緣分還未盡,」他喝了一口酒,舌尖嘗到一股甜味,接著一抹辛辣滑過喉間。
  「這是什麼?」他摸摸眼眶,竟然濕了。
  「白雪和飛利浦,我最新研發的調酒。」


7             

  白雪走出浴室,邊走邊擦溼漉漉的頭髮,她的鑰匙錢包等雜物全放在桌上。她停下來,拿起桌上一張名片,上面寫著「賽登斯午夜酒吧」。
  她盯了很久,最後打開一旁的筆電,連上「寂寞童話」的網站,最底下一行幽暗小字寫著:「專屬於已婚人士的交友網站」她凝視著飛利浦的帳號,現在呈現離線的狀態。
  燈突然亮起,表示他上線了。
  白雪進入個人頁面設定,點選「刪除」,然後把「寂寞童話」移出最愛。
  今晚解釋了很多事,也改變了很多事,她有種鬆一口氣的感覺。
  很輕鬆。
  她從口袋拿出那張紙片,攤開,拿出原子筆劃掉最後幾行,然後寫下:

  白雪公主靜靜躺在玻璃棺材內,有一天她忽然撞到玻璃,玻璃晃動一下,原來這玻璃棺材竟是沒鎖的。她心說自己真笨,原來沒有任何人關住她,是她自己關住了自己。
  她爬出棺材,不等了,她要靠自己去找那位能吻醒她的王子,她相信她找的到。

  白雪看看自己寫的文字,滿意地笑了。
  她走進臥房,飛利浦正坐在床邊。
  「親愛的,我剛刪除了帳號。」他衝她一笑。
  「我也是。」白雪停頓了一下,決心問那個剛剛洗澡時她一直想的問題。「你到酒吧之前,就知道我是白雪了嗎?」
  「當然不知道,」飛利浦驚訝道,「我跟妳一樣嚇到。」
  那就好。她鼻子一酸,哭了。
  那就好。
  他倆依偎在床邊,久久沒有說話,就只是靠著。
  「我今天才發現,原來我一直很討厭我自己。」白雪輕輕道。
  「我也是。」
  飛利浦撫摸著他妻子的頭髮。

  「但是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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