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11日 星期五

《十日愛》第二日 愛情潛規則(下)

6             

  「『誓言』?嗯……還是改用『信念』呢?」
  吃完冰後,花希兒走在路肩,持筆在筆記本上塗塗寫寫。她專心想著詞,絲毫沒注意周遭環境,所以她沒看見一條街外的張鷹揚,也沒聽見遠方不尋常的油門催動聲,更沒察覺這是條人跡罕至的小路,附近都是蚊子房,根本沒有人住。
  一切都在張鷹揚計算之內。
  兩百公尺外的轉角處的卡車內,卡車司機咬了一口蘋果,抓了抓臉上的濕疹,一邊敲打方向盤一邊盯著路口。每次這時候總令他焦躁異常,這也不是第一次,儘管過去也曾和像葉大小姐這種人打交道,但從沒見過像她下手這麼絕的,好像一定要比贏誰似的。從撞貓撞狗到撞人,要不是他心臟夠大顆又缺錢,根本沒人想接這種差事。
  「她快到了,準備好。」副駕駛座上的對講機傳來張鷹揚那男人的聲音。
  他打了一個嗝,扔開蘋果,伸手越過後照鏡掛的好幾串佛珠想找一張衛生紙。忽然間,巷口出現一位女人身影,他瞪大眼睛,趕緊抓住方向盤。
  目標出現了。
  司機油門一催,卡車夾雜著轟隆聲疾駛衝下巷子,當希兒注意到回頭看時,已經太遲了。
  卡車輾到地上一根鋼管,車頭扭動,直直撞擊旁邊的路燈,發出一聲巨響。半邊車身埋入牆內,引擎蓋內冒出絲絲白煙。
  花希兒張口結舌動彈不得,原子筆掉到地上一路滾遠。
  張鷹揚在電線桿後激動地調整望遠鏡,頻頻暗罵白癡,這哪裡請來的笨蛋司機,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我的天……我的天……」希兒幾乎腳軟了,她一步步靠近卡車,高喊:「你還好嗎?有沒有事?」
  救護車、快叫救護車。她轉身掏出手機,雙手劇烈發抖,好不容易才撥了號。
  「喂?我這裡出了車禍,有人撞路燈了……」
  張鷹揚冷笑,她誰都叫不了,這裡完全沒有訊號。
  不久,希兒沒注意到卡車門打開了,司機滿頭是血地從駕駛座鑽出來,氣喘吁吁。他腦中一片混亂,只是心想,開卡車翻車這種事死也都不能告訴別人。司機吃力地從懷中掏出一把槍,從背後瞄準希兒的頭。希兒毫不知情,仍專注在電話上。
  咚。
  路燈的燈罩脫落,不偏不倚砸中司機的頭,他身子一軟,連人帶槍摔倒在地。
  張鷹揚緩緩放下望遠鏡,瞪大眼睛,怎麼會有這種事?這未免太巧了。他不信邪,同樣也掏出懷中的槍一步步欺向專心打電話的希兒。十五步、十步,正當他覺得差不多時,一名警察突然從轉角冒出來。
  該死!
  他轉身就逃,越遠越好。
  「小姐,妳還好嗎?」
  希兒抬頭看見警察關心的臉,鬆了口氣,「太好了,我正想這裡好像沒訊號。你快救救他,那個人……天啊,他被路燈打中了!」
  一陣慌亂之中,警車和救護車到了現場,張鷹揚躲在陰影中觀察著,他聽見那警察述說他是如何因為東西忘在家裡,才來到這附近……什麼鳥,這未免太離譜了。
  手機突然震動,是則簡訊。
  「揚,李雕說撤退。」
  張鷹揚在陰影中忿忿捶了一下牆壁,悄悄離開現場。


7             

  「我早說過她強運護體了。」
  大丁懶懶說道,窩在沙發上看漫畫。
  「不可能,怎麼會有這種事?」葉雪理今天在門口掙扎了二十分鐘才敢走進門,實在太尷尬了,她扭著手指道:「李雕,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成功……」
  「誰準妳用卡車去撞人的?」
  李雕冷冷問道,他正坐在一張巨大的琥珀白玉餐桌前,面對一台筆電,眼睛抬也沒抬。
  這話問住了葉雪理,她結結巴巴道:「你……你總說『以牙還牙,斬草除根』……」
  李雕橫她一眼,她立刻閉嘴。
  那一瞬間,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李雕對這個女人有了感情,他自己還沒發現而已。房子裡沒人再說話,葉雪理看似呆呆站著,心中卻迅速擬定了接下來的計畫。
  「這一次我自己來。」
  李雕終於開口,他盯著筆電螢幕上花希兒的照片,旁邊詳列了她許許多多的資料。
  「大丁,去找她姊姊的下落,另外幫我在賽登斯午夜酒吧定兩個位子。」
  「為什麼要幫她找姊姊?」
  「多一點籌碼可以用總是好的。」
  「需要什麼毒藥、迷藥、還是刀或槍嗎?」大丁抬頭問。
  「不必,道具我自己準備,」他闔上筆電,面無表情,「而且我就是最好的武器。」


8             

  那個夜晚,希兒做夢也沒想過會和李雕在馬路上重逢。
  「是你?」她興奮地喊著。
  「是我,」李雕微笑,「好久不見了。」
  由於剛下過雨,馬路濕漉漉的,兩人並肩走了一段路,希兒率先開口:「我去醫院找你好幾次,都沒見到你,你奶奶說你出國了。」
  「這麼想我?」李雕打趣道。
  「才不是,」希兒爆笑出來,「只是我……有個不請之情。」
  這倒是出了李雕意料。
  「有事求我啊……」他假裝低頭思考,「不如這樣,我們到酒吧邊喝邊聊,然後再看怎麼幫妳。」
  希兒愣了一下,「你不先問是什麼事嗎?」
  「不必了,我相信妳。」他大步往前走,從先前經驗得知這女人沒什麼戒心,直拳最有效,「我也相信妳的忙我一定幫得上。」
  
  
  「簡單說,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參加比賽,你唱歌,我伴奏。」
  李雕望著希兒,差點懷疑自己聽錯。
  賽登斯午夜酒吧洋溢著輕快的爵士音樂,附近居民總愛聚在這喝點小酒。吧檯邊,希兒雙手交握,滿臉期待。李雕原以為是幫忙尋找姊姊,壓根沒想到希兒先前說找人合作比賽就是他。
  「這就是妳的不請之情?」
  「我知道這非常唐突,但我有種直覺……」
  「抱歉,我畢竟是職業歌手,不能隨便跟別人合作。」他望著希兒茫然的表情,「尤其這種比賽場合,我很抱歉,我們都有簽約談好這種事。」
  「啊,不,」希兒慌忙道:「是我的問題,本來這要求就很無理。」
  「那是喜帖嗎?」
  李雕注意到希兒手上的紅色帖子,她從外面就一直拿著。
  「噢,是啊,我一位好朋友要結婚了,她要我去當她的伴娘。」她主動把喜帖展示給她看,上面寫著「歡迎蒞臨喜宴,桃子、燉梨期待您的到來」,李雕覺得好笑,把喜帖給他看幹什麼,他又不認識。
  「我從沒當過伴娘,超緊張的。」希兒滔滔不絕,「我現在每天都在練習穿長裙,就怕到時候踩到裙襬跌倒。」
  「妳從沒穿過長裙?」
  她有點難為情,「從國小的夏威夷草裙後就再也沒穿過。」
  李雕傻眼,他身邊的女性總愛以長裙爭奇鬥艷,從未想到有人沒穿過。
  他伸手朝服務生過來,「麻煩給我們兩杯這裡最棒的酒。」
  希兒嚇呆了,「等等,我酒量很差。」
  「就喝一下,慶祝妳開始穿長裙。」
  李雕微笑接過兩杯酒,一杯遞給她。


  「老闆,麻煩幫我點一首《靠近》給那兩位朋友!快點,叫他們別害羞了,靠近一點!」
  希兒對著吧檯另一端的男女嘶吼,他們嚇了一跳,李雕趕緊一把拉她過來。
  「希兒,小聲一點,妳醉了。」
  「我才沒醉!」希兒滿臉通紅,眼神迷離,幾乎整個人躺在李雕身上。
  「差不多了,我送妳回去。」
  「不行,你說今晚要慶祝的,我要多喝一點……」
  忽然間,空中揚起剛剛希兒所說的曲子。她的動作停下來,不再掙扎,忽然間,兩行淚滑下她的臉龐。
  「杰果……」
  李雕聽見她開口說出前男友名字,內心突然泛起一股厭惡。到頭來,這女人還是跟其他人一樣,吵了半天又原地打轉。他想起那天早上那位不告而別的女人,前一天在這間酒吧遇見她,喝了酒就吵著說每天想他。那一瞬間,她們在李雕眼裡全都是動物,瘋狂地想要,卻絲毫不顧對方想法。
  即使那男人劈腿,她還是離不開他,就是這樣的女人。
  可悲。
  他大概是傻了,才沒即時復仇,才浪費時間聊這麼久。李雕點了一杯馬丁尼,從懷中取出藥丸捏碎化入酒裡,這藥專門令人醜態百出,第二天身敗名裂。基本款的復仇,又快又精準。
  「希兒。」
  他喚她,她卻轉過來,從包包掏出一張紙給他。
  「這送你。」
  李雕盯著那張紙,有股衝動想掃到地上。
  「這是我最近在一間叫『清涼』的咖啡廳完成的一首歌,」她面色紅潤,但不再晃來晃去,「寫給你的,希望給你清涼的好心情。」
  李雕手中拿著那杯酒,不太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眼光很差,幹麻愛一個爛人,還會為他而哭。」希兒揮舞右手,「我明白他爛,但畢竟一個人相處這麼久,習慣了,適應了,突然沒了就像空氣消失一樣,無法控制,就是會窒息。可能知道那是髒空氣,還是離不開,畢竟再髒還是生活必需品。」她紅了眼眶,「你懂嗎?這都是藉口,事實是我們討厭寂寞的自己。」
  李雕靜靜看著她。
  她抹掉眼淚,笑了。「我不想這樣,所以我寫了第一首歌要送你,我要改變。」
  「妳可以去送別人。」
  「不行,一定要你。」希兒搖搖晃晃指著他,「你是我見過藉口最多的人,你得救全世界都得救了。」
  「藉口?」李雕冷笑,「我從不找藉口。」
  「十條愛情規則,還有神祕的第九條,」希兒攀在桌面上,東倒西歪,「看看你那麼多藉口,你也只是討厭受傷害的自己罷了。」
  「胡說八道什麼……」李雕想反駁,卻發現希兒趴在桌面睡著了。
  他無言看著那杯下藥的酒,難怪他們叫她什麼?強運女孩。不過沒關係,他可以再另約一天,復仇成功是遲早的事……
  「請、請問你是李雕嗎?可不可以請你幫我簽名?」
  他轉過頭,一名盤著頭髮的小女生拿著紙筆緊張地望著他,一看就知道是未成年裝成熟。但他沒理由拒絕,接過紙筆簽下李雕兩個字。不過如果之後還要進一步的話就免了,這傢伙連一半規則都不符合……
  他忽然懂了。
  無論之前的女人,還是這女孩都是,他在面試。
  就像冷面無情的面試官,他拿筆一條一條打勾,面試他的愛情。然而,這卻不是因為他太理性,恰恰相反,是他太感性。好像不列幾條規則就選不了,就會受傷害。規則越來越多,好像越來越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卻其實是不想要。
  想要什麼結果還是不知道。
  他一直沒跟人說,其實他也不知道第九條規則是什麼。
  現在李雕明白了,他的聰明才智全用在避免自己受傷,其實是個膽小鬼。他一直期待有人明白、理解、能告訴他這一點,結果這位醉到翻的強運女孩,辦到了這件事。
  他突然覺得很赤裸,沒辦法繼續待在這女人身邊了。
  「小子,我以為你說不在公開場合唱歌了。」酒保似笑非笑擦著酒杯。
  他才意識到自己拿著那首歌,正輕輕吟唱著,這首歌傳達了簡簡單單、輕鬆的氣氛,他不知不覺被吸引。
  「少囉唆。」李雕抓著那杯酒,不知該怎麼做。
  「我一定要讓自己變的更好……」
  他發現一旁的希兒正說著夢話。
  「我一定要參加詞曲創作人音樂大賽,我……我希望姊姊看見我時,是一個成長的我,是一個不一樣的我,我唱歌很爛又怎樣,我還是要……我還是要……」
  唉,他不能留在這裡了。
  「這酒不要了。」李雕招來酒保,「龍哥,幫我一個忙。好好顧她,醒來幫她叫計程車,多的自己留著。」他塞給酒保兩千元,轉身離開。
  李雕需要一個人靜一靜,他知道該去哪裡。
  在他走後一段時間,葉雪理出現在酒吧裡。她換上了那件紅色露背裝,一步步走到趴在吧檯上的希兒身邊。
  「龍哥,」她露出一抹有如學生般的單純微笑,「李雕叫我帶她走。」


9             

  晚上十一點,李雕從老太太的病房走出來,靠在門邊,表情有點沮喪。
  「還好嗎?」
  葉雪理從走廊陰影走出來。
  「不太樂觀。」他扶著額頭坐下來,一拳捶在地板上,「可惡!」
  葉雪理認得這個表情,後悔。這是她的男人,再微小的跡象也逃不過她的眼,而她向來知道什麼該做不該做。他們曾爭執過一回,李雕想要放走一名十四歲的騙子小鬼,她堅持懲罰,後來事實證明她是對的,警方在那小鬼家裡地下室搜到火箭筒,原來他竟然跟恐怖份子有掛勾。那是李雕生平第一次認錯,對她。
  雪理走到他身邊蹲下,「你後悔嗎?我知道你今天對花希兒沒有復仇成功。」
  李雕低下頭去不說話。
  雪理觀察他的表情淺淺一笑,「我就知道,你心裡後悔死了只是不說而已,所以我替你處理好了,這次她再好運也插翅難飛。」
  李雕轉身用力抓著她,緊張問道:「處理?處理好什麼?」
  「別緊張,」雪理蹙眉,撥開他的手,「不在場證明、自動裝置、意外、偏遠地點,什麼都設置好了,沒人會多想什麼。」
  「在哪裡?」李雕再度抓住她,眼裡充滿血絲,「妳對她做了什麼?」
  「李雕,這樣我很痛。」雪理拼命掙扎。
  李雕扔下她撥打手機,「大丁,調閱賽登斯午夜酒吧附近所有監視器,我要知道葉雪理把花希兒帶去哪裡,快點!現在!」
  他掛掉電話,緊張地不停踱步。
  雪理聳聳肩,「狗咬呂洞賓,算了,結束後你會感謝我的。」
  李雕瞪著她,看似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最後他深深吸一口氣,然後轉身快步離開。
  這一次她依然認得這個表情,他在怪她,怪她擅自行動。那又如何?都是為了幫他。花希兒那小賤人不知用什麼方式成功引誘了他,可惜漏算一點,她會是李雕最強勁的援軍,在李雕昏頭帳腦時,替他堅定執行他的原則:以牙還牙,斬草除根。
  「他會感謝我的,」葉雪理步入黑暗,綻放甜甜的微笑,「他會。」


  半小時後,當李雕匆匆趕到廢棄工廠時,四周不斷有人尖叫逃竄,他撞到了一對逃跑的男女。
  「天啊,家豪,你沒事吧?」
  「沒事,桃樂絲,這裡太恐怖了,我們快離開這裡。」
  李雕呆立在工廠前,滾滾濃煙冒出,工廠已成一片火海。熱氣直逼他臉頰,他腦子一團亂,手裡緊緊握著一張紙,那是希兒稍早送她的歌詞。
  大丁匆匆跳下計程車,提著兩個大袋子衝過來,「李雕,消防車正在路上……噢,我的天啊,這火也未免太大了。你小心點,別靠太近啊。」
  「礦泉水和毛巾呢?」
  「在這裡,兩大桶快重死我了。我搞不懂耶,這兩桶水哪能澆熄大火?」大丁見到李雕表情,突然想到什麼,「等等,難道你要……」
  「用你的生命保管好。」
  李雕將歌詞塞給大丁,脫下外套,和毛巾一同用水浸濕。
  「等等,李雕,這火已經燒了半小時了,任何人在裡面都不可能……」
  李雕回頭望了他一眼。
  「你不是說她很強運嗎?我相信你。」
  他以毛巾包覆臉部,披上外套衝進火場裡。


10             

  希兒睜開眼睛,眼前是潔白的病房,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
  「妳醒啦?」護士走進病房,笑著說:「妳在小世界醫院,天啊,妳真是太好運了。他們說妳昏倒的地方剛好倒塌,形成一個空間隔絕了火和濃煙,要不然一般人在火場裡根本撐不過半小時。」
  希兒一臉茫然,「火場?哪裡失火了?」
  她望著手臂上的繃帶,儘管努力回想,記憶從馬路上開始就斷了,她完全想不起來之後遇見誰,或是去了哪裡。
  「妳忘了?妳在一座廢棄工廠,我聽說那裡是約會聖地,很多人常常到那樓頂看夜景。不過妳的男伴也真是的,竟然扔下妳一個人,幸好他還有良心回來救妳,不然一定會遭報應。」
  「男伴?」
  希兒想不起來這會是誰,甚至連自己怎麼到工廠裡的她都不知道,那護士說的好像是另一個人的故事。
  「不過他也很妙,從頭到尾蒙著毛巾,送你到醫院後就離開了。」護士親切微笑,「好好休息吧。」
  護士離開後,希兒一個人呆望著這潔白的空間,低頭觸碰手上繃帶,不知為什麼,總有股好像錯過什麼重要東西的感覺。她突然想起來,那首她剛寫好的歌,慘了,該不會跟著落在火場了吧?
  「對了。」
  護士探頭進來,「他陪妳進醫院時,一直唱著一首歌喔。」
  「一首歌?」
  「我記不太清楚,不過旋律好像是……」護士哼了一段,希兒腦中忽然浮現一個片段,有個人好像在他喝醉迷迷糊糊時,在她身邊輕唱這個旋律。
  她什麼都忘了,卻記得這個歌聲。
  「麻煩幫我聯絡這裡一位病人,」希兒激動地說:「我知道是誰了。」


  李雕迷迷糊糊睜開眼,一束陽光穿透落地窗,灑滿兩張小圓桌,三張小沙發,牆上鐘擺敲了八下,窗外十幾隻鳥兒啁啁啾啾叫個不停,而他正努力回憶剛剛做的夢。李雕翻了一個身,抓到身邊空蕩蕩的棉被,他揉揉眼睛,上面有一張紙。
  那是一張皺巴巴的歌詞。
  大丁炫風般衝進他房間。
  「你昨天說你准許彩衣奶奶把電話給她是什麼意思?」他氣急敗壞,「還有這是什麼?你要參加歌唱比賽?老天,你都已經是發片歌手了!」
  「我可以有一點隱私嗎?」李雕不想起床,用枕頭蒙住頭,「而且那是創作比賽,我只是替她發聲而已,不算我去比。」
  大丁斜眼看著他。
  「老實說,你是不是愛上她了?」
  「放屁。」
  大丁靠在房門邊,拿出一本資料夾低頭瀏覽,「根據資料調查,花希兒既沒有太特別的性吸引力,不聰明,做事丟三落四,常常搞失蹤,愛遲到,最近有段情傷,常在公眾場合出醜,不溫柔體貼。」他扔開資料夾,「我不懂,她一條都不符合。」
  「我沒有愛上她,好嗎?」李雕噗嗤笑出來,從枕頭後露出一雙眼睛,「不過,她符合第九點。」
  「第九點?我以為那是你隨便胡扯的,」大丁皺起眉頭,「不要給我裝可愛,好噁心。」
  床邊電話響起來,李雕伸手去接。
  「喂?」
  「李雕嗎?我是希兒,太好了,我終於可以打給你了!」


  這是李雕人生二十八年來第一次沒有奉行復仇原則,不過聽著話筒另一端單純又激動的聲音,復仇嘛……似乎還可以再緩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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