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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頭上纏繞著頭套和電線，抱持著覺悟的心情推開咖啡廳的門，歪小姐和歷竟然在咖啡桌上打桌球，少年今天不在現場，算命師站在一旁計分。
「羅蘭、羅欣、羅美、羅莉……」
歷每打一球就喊一個名字，歪小姐則每一球都殺回去。
「十八比十五，目前小歪領先。」算命師抬頭看見我，「啊，妮可波小姐。」
「大嬸歡迎光臨，自己找位子坐啊。」歪小姐用力揮拍，「殺球！」
歷趕緊回防，但還是差一步。
「二十一比十五，小歪獲勝！」
歪小姐歡呼一聲，又叫又跳，「太有趣了，你們地球人果然有很多奇奇怪怪的遊戲可以玩。」
我的拳頭青莖浮現，這些白痴，竟然和敵人玩在一起……以為這裡是外星交誼廳？這個外星女可是要毀滅地球的元兇啊，這群死色鬼！
我大步走過去，一腳踹翻咖啡桌，乒乓球滾了滿地，現場人人不明所以望著我。
歪小姐皺眉道，「大嬸，玩不到也不用發脾氣吧……」
「外星女，妳到底給我喝了什麼？」我瞪著她。
歪小姐狡黠一笑，「怎麼樣？這幾天還開心嗎？」
「妳！」
她果然動了手腳，反正我吃了秤子鐵了心，今天絕對不會跟她客氣。
「研究員聽令，啟動『神眼』！」
他們似乎現在才發現我頭上的裝置有點異常，太遲了，既然你們甘願在這裡與外星人玩扮家家，就自行承擔後果。「神眼」會將你們全身上下所有的秘密全部榨乾，一點不剩。
我閉上眼睛，預備啟動。
外頭工作人員匆忙的腳步聲，機器啟動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歷大吃一驚，「『神眼』？那不是還在測試階段？」
抱歉，我的權限可比你這小殺手高太多了。
我明白現在發生什麼事，一台與我同高的圓型機械正立在咖啡廳外頭，中央渦輪開始旋轉，我感覺能量透過管線源源不絕注入我的腦中。
這是專為心理分析開發的增輻機械，能使我讀心術數倍甚至數十倍的成長。
「快住手！」歷試圖阻止我。
「你晚了。」
我睜開眼睛。
登時咖啡廳內所有咖啡桌被能量產生的風壓掀了起來……不對，竟然還留在原地，外星女手指像觸手一樣伸長，固定了現場所有桌椅！
她吐了吐舌頭，「我才不會讓妳傷害我的寶貝們，臭大嬸。」
「小心！」歷擋在算命師前面，用他的身體抵擋風壓。
哼，看你逞英雄到何時。
我調升更多能量，感覺能量從我眼窩迸發，貫穿現場所有的人。他們心中的想法、回憶、陳年往事、忘記的密碼、隱藏多年的痛苦經歷、甚至自己想不起來的事全都無所遁形，一一陳列在我眼前。
「神眼」雖然如此強大，副作用是會剝奪目標的五官功能，並逐漸破壞身體機能，同時也會對使用者造成嚴重身體負擔。但除了「神眼」，我想不到任何方式能對付這外星人。
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歷表情痛苦，堅守在算命師面前，真是白痴一個。我不管他，將焦點瞄準在外星女身上，儘管在能量衝擊下，她仍然一臉沒事樣，但沒多久，她在地球上的所有回憶一一湧現。
不夠，還要再深。
我加強能量，外星女的眉頭漸漸皺起來。
忽然間，我眼前浮現一座城堡，這座城堡有成千上百個入口，密密麻麻，光看這些出入口就知道這城堡不簡單。
「心的堡壘」。
情報員為了避免情報被敵人催眠或讀心截取，會建構這樣的心靈防禦，將所有重要的機密和秘密封鎖在潛意識深處，但這需要透過嚴苛訓練和多年培養才有辦法，而且使用者多具有悲慘或痛苦的過去。通常的形象是一個抽屜、櫃子或保險箱，比較厲害的我曾見過一間房間，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一棟城堡。
難以置信，這外星人果然很棘手。
我必須突破它。
就在我思索方法時，城堡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白袍人影。
阿特。
我瞪大眼睛，這王八蛋想要用阿特來對付我？
那天妳喝完咖啡後，應該出現一些怪事吧？像是妳發現讀心術失靈之類的。
「我知道是妳搞的鬼。」我冷冷回應。
欸，那天可是妳自己搶咖啡喝，而且「幸運咖啡」只會擴大不會阻止，所以妳的讀心術沒有失靈唷。別誤會，咖啡只是讓妳「過度讀心」而已啦。
過度讀心？
妳沒發現嗎？就像人家不理妳，妳還硬要解釋成害羞那種感覺啦。妳變的越來越情緒化，開始過度解讀對方所有的行為，拒絕面對真相。
我全身顫抖，歪小姐咧嘴笑了，橘色的眼睛變的異常邪惡。
說穿了，就是他沒那麼喜歡妳。
「閉嘴，不可能！」我嘶吼，進入大腦的能量瞬間飆高。
「妮可波小姐！」外頭的研究人員高喊，「再加強下去妳大腦承受不住，妳和這些人都會死的！」
「不管！」我感覺臉上血管爆凸，一陣陣刺痛感麻痹我的臉，「我一定要把這外星人遣送回去，否則我的生活不會恢復正常，這地球也沒有人能夠正常！」事到如今，我什麼都不想在乎了。
如果遣返之後，生活還是沒有恢復正常呢？
這聲音的來源，在歷的後方。
算命師。
多管閒事，枉費歷保護你，現在我就讓你吃吃苦頭！
我抓住他的思想頻率，正準備加壓，頓時，一面鏡子出現在我眼前。
心的堡壘？
一天之內在同一個地方出現兩座心的堡壘，我從未見過這種事。
在那面鏡子之中，我看見自己躺在沙發上、打好訊息不知道該不該傳、每天盯著手機發呆、煩惱他為什麼還沒回覆、工作進度延遲、期待他有一天會主動約我。
很多個自己。
她們都不快樂。
如果遣返之後，生活還是沒有恢復正常呢？他又問了一遍。
「我不知道。」
我突然覺得茫然，頭腦稍稍冷靜下來。是啊，要是外星人回去了，讀心術還是沒有恢復？阿特還是老樣子？
「我該怎麼辦？」沒想到這種話會從我口中吐出。
靠過來一點。
我走向歷，算命師突然從背後伸出手塞了什麼東西給我，我低頭一看，是三枚硬幣。
別怕，我幫妳，等等照我說的擲硬幣。
他說了我方法，我盯著手中的硬幣。這太荒謬了，我從來沒有算過命，但我腦中突然浮現最後一次見到阿特時，他的表情，就像對每個人一樣的笑容。
罷了。
我鬆開手，硬幣落下。
硬幣碰撞地面叮咚作響，敲打著我心灰意冷的心弦，算命師低頭去看。
妳太害怕了。
「什麼？」我立刻反駁，「我才沒在怕什麼。」
是，妳所謂「沒在怕」，正是為了掩飾妳的害怕。
「我……」我愣住。
妳一直都很小心翼翼保護自己，不論是待人處事、工作態度、或是專業技能上，妳都怕失足，努力學習進步維持極佳的狀態。「沒在怕」，正是妳希望大家看妳的樣子。
彷彿有一把刀從頭到腳剖開我，這是我從小到大的處事態度，從未和任何人分享過，他怎麼……
但今天，妳就像個旅行在外的人，旅行遇到突發狀況本來稀鬆平常，但妳一害怕就急了，不但沒有融入這趟旅程，反而變的斤斤計較。
「計較？」我冷冷道。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好對象，怎麼甘願就此錯過？
我有點不悅，這話說的我是什麼？一個死纏爛打的臭女人嗎？
「我又沒有說要立刻在一起，一開始只是想當朋友不行嗎？」
那妳對他，和對其他朋友比起來如何？態度一模一樣？妳嘴裡說想當朋友，心裡真的只想當朋友？
我登時語塞。確實，我不會因為其他朋友就成天盯著手機，瘋狂想約出來，也不會因為其他朋友一顰一笑就牽動情緒半天。
沒錯。
「你說的對，當朋友只是騙自己。」
我終於說出來了，「我是喜歡他，我就是想跟他有更多超越友誼的進展，我承認。」
妳真的那麼喜歡他？
「當然了，我……」
妳跟他有哪些回憶，經歷過什麼事，妳真的了解他？
「嘿，這些都不重要，喜歡不需要理由，喜歡就是喜歡……」
那妳究竟喜歡他什麼？你們沒有太多愉快的共同經歷，連他都不了解，妳究竟喜歡他什麼？妳喜歡的，究竟是這個真正的人，還是妳腦海中的幻象？
不行，我必須好好想想，我閉上眼睛，能量搞得我心煩意亂。「神眼」的能量一旦被切斷失去施放點，就慢慢地減弱了。我感覺到能量逐漸退去，臉上的刺痛感也逐漸消失。
你們不熟。
一位不熟的人不理妳，為何要為此心碎流淚呢？
是啊，說得太好了。到頭來，我也不過只是想要一份愛，有時候這個人剛好出現，但他未必是對的人。有時候只是像，而且我們希望是而已。
我們憑著衝動靠近，卻失去離開的勇氣。
我真懦弱，我真傻。想著想著，一顆淚珠從我眼角流下。
做自己，不要急。
急也沒關係，但請急著讓自己更好，而不是急著討好。
讓自己更好，而不討好……
睜開眼睛，烏雲散開了。
我眨眨眼睛，這裡還是一樣的咖啡廳，但緊張氣氛和高壓完全消失了。歷軟軟跪趴在地上，不住喘氣。我摘下頭套和電線，能量已經徹底散去，外頭的中央渦輪停止轉動。我走到窗邊凝視著烏雲散開的天空，忍不住微笑。
我轉身看著算命師，「你叫什麼名字？」
「艾可思。」
嗯，很特別的名字……我細細琢磨著，往門口走去。
「哎呀，這樣就要走了啊？沒有打算想繼續看透我嗎？」歪小姐一臉可惜。
「反正還有一年的時間，再慢慢收拾妳。」
我推開大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不知為什麼，雖然失敗了，但心情卻很好。
艾可思翻到《未來諭示錄》封面內頁，上面寫著：
給艾可思：
書頁將損，紙張亦亡，
只有文字之喚醒，生生不息。
伯憂
「妳怎麼要的到伯憂的簽名？」艾可思相當震驚。
我聳聳肩，「拜託，我在外人緣也是不錯的……啊，來了。」
一匹馬出現在窗外，「馬可斯乖乖。」我打開窗戶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這是……妳剛剛提到的『對象』？」艾可思有點錯愕。
馬？
我笑笑，「哼，你那什麼臉？前陣子在馬場看到他就忍不住喜歡上他了，現在我還是會見到那個人，但不會尷尬了。我現在生活很棒，就算沒有戀愛，我也能活得很好很出色。」
艾可思點點頭，猶疑了一下。
「不碰也好。妳說的那個人，雖然卦象細節不清楚，但他似乎沒那麼單純。」
沒那麼單純？我突然覺得沒必要去深究這件事。
「反正過了，就讓他留在那吧。」
「也是，」他微笑闔上封面，沉吟了一下子。
「總有一天會出現的，一個在乎妳，妳也在乎他的人。」
「或許吧。」我嘴角輕輕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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