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31日 星期二

【女巫】你要相信什麼?


2016 國際電影愛好者協會獎
2015 奧斯汀奇幻影展 - 恐怖類金棕櫚榮譽獎
2015 加拿大導演協會 - DGC藝術獎提名
2015 indieWIRE影評人獎
2015 倫敦電影節 - 薩瑟蘭獎
2015 新罕布希爾電影節 - 最佳電影獎
2015 日舞影展 - 劇情類最佳導演獎、劇情類評審團大獎提名

(影評含雷)

2016年5月30日 星期一

深夜的未顯示來電

  星期五晚上,指針指到十點,我一個人在房間裡打電腦遊戲。
  晚上十點整,我放在客廳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鈴聲穿梭在走廊廳堂之中,大聲的有點嚇人。
  阿才總說我家裡大得有點可怕,空蕩蕩的,應該要再添點家具。也難怪他這樣想,我家大概比尋常人加大了三倍。也可能是媽最近在收拾東西準備搬家了,把一些家具收起來,牆上的照片我們一家三口坐在空曠的草原上、海灘上、市政會議廳的台階上,廣闊的景致反而形成一種意境,誰知道呢,說不定空曠就是我們家族的風格。
  一時之間我竟然想不起來媽去了哪裡,對了,這一個禮拜她都不在,到德國出差。
  無所謂,扯遠了。
  電話還在響,我完全不想理這通電話,拜託,這款電動我上個禮拜拿到,國中生就是這點悲慘,平日白天要上課,晚上要補習,一點自己時間都沒有。結果我拿到電動太興奮,不小心跟死黨阿才誇口這禮拜一定全破,結果根本連摸到鍵盤的時間都沒有。上課、補習、趕作業,每天鬼打牆。好不容易這兩天不用補習,下課衝回家拚進度連殺四小時,就在剛剛,終於到了打第二關魔王的緊要關頭。
  魔王的刀插進我的肚子裡,血條瞬間歸零。
  「幹,忘了存檔!」我扔鍵盤咒罵。
  手機還在震動不停,我心裡念了無數個怨恨詛咒全發洩在這個王八蛋身上,誰叫他偏偏要在這時候打電話,哼,活該。繼續響吧,我絕對不接。
  我抬頭看時鐘,十點十五分。
  這通電話響了十五分?
  有點奇怪,通常電話幾分鐘沒接不是就會轉成答錄機。
  我看了螢幕,未顯示來電。
  想不出答案,但放它一直吵死人也不是辦法,最後我只好勉強接起來。
  「喂?」全天下口氣最差的口吻。
  耳邊響起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現在,去挖開你的椅墊,裡面有一張一千元。」
  大概就像有人突然跳到你面前「啊哈」一聲,我愣了大概三秒鐘。
  「是誰?」我按捺住脾氣,無聊透頂的惡作劇。
  大概是阿才或小邦,去年夏天他們打了好幾通這種惡作劇電話,假裝是警察,說有人看到我在外面亂刮人家的車,隨地大小便,還調戲隔壁班女生。這兩個王八蛋也未免太大膽,我沒跟他們說媽出差,難道就不怕不是我接的。
  我喂了幾聲,他們不講話了。
  「神經病,去睡覺啦。」我掛掉。
  我坐回位子上,盯著電腦螢幕上紅色的「GAME OVER」,想到還要再重新打四個小時就一整個肚爛。阿才這臭小子不知道破到哪裡,論電動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過去我們倆一起玩的每款遊戲,都是我先破。要不是我要補習補習補習,這次一定也是我贏,機車,就算補了習段考分數也沒多幾分,我就不懂為什麼媽這麼堅持。如果我的椅墊裡面真的有一千元說不定我今晚心情會好一點。
  我盯著椅墊。
  其實根本不用挖開,去年的時候椅墊早已被我坐裂出一個縫,因為海綿沒有跑出來,所以我也沒理它。
  「蠢死了。」
  我嘆口氣苦笑,蹲下去,拉開椅墊的裂縫。看吧,什麼都沒有。我不小心又拉開一點,海綿深處露出藍藍的一角。
  我疑惑地捏住那個角,緩緩抽出來,這是一張藍色的鈔票,一千元。我呆呆盯著前後翻看,手指摸了摸。觸感和質感都是真的,檢查了浮水印也沒問題,除了四個小孩的臉上有一串印刷體數字「00000236」,還有一串麥克筆寫的潦草文字。
  
  小戴:
  我愛你。

  我噗哧一聲笑出來,這算哪門子告白?寫在鈔票上?
  這兩個傢伙功力越來越高超,而且到底是什麼時候偷溜進我家搞這種飛機?早知道不該讓他們知道備用鑰匙這件事。不過太凱了吧,一千元對一名普通的國中生來說可不是小錢,我生日又還沒到。
  「那我就不客氣啦。」我親了鈔票一下。
  此時,電話又響了起來。
  我走過去接起電話,好啦,真相大白了。「這招真的比以前都厲害,兩位。」
  電話那頭還是一樣的男人聲音,冷得好像結冰似的。
  「現在,打開衣櫃右下角的隔板,裡面有一隻左腳老皮鞋。」
  「玩夠了沒?我衣櫃才沒有隔板。」我啼笑皆非,「你是誰?阿才?小邦?」
  「你要用力壓。」
  電話掛上的速度讓我措手不及,真沒禮貌,我翻翻白眼。
  但有點奇怪,他們怎麼能裝出那聲音的?
  誰知道呢?說不定他們用了養樂多空瓶做的變聲器還是什麼鬼,網路上常常流傳這種奇怪的冷知識。我走回房間,標準的青少年房間,房間裡頭一團亂。垃圾桶早就滿了,將近一個禮拜份量的衣服層層疊在椅子上沒折,可憐的椅子只剩下四隻腳,床上也是十幾件衣服亂丟在上面。角落有行李箱,行李箱?我皺起眉頭,我幹嘛把這個拿出來?
  大概是臨時要找什麼東西時翻出來的吧,算了,我決定等我打完魔王再管它。
  衣櫃裡面更是慘不忍睹,簡直就是另一個異次元空間。我只敢打開一邊,不然如山的衣服會一口氣湧出來。有一年寒假不小心打開過,害我後來花了三小時才把它們全部塞回去。
  我打開右側衣櫃,把一堆亂糟糟的襯衫、運動衫抱出來,才勉強清出一小塊空間。木製衣櫃的角落嚴嚴實實的,再底下就是地板磁磚,哪有可能有什麼隔板。
  但剛剛那通電話說有一千元,就真的有一千元。
  就邏輯而言,這應該也是真的,但絕對不可能。這房間、這衣櫃我都住了用了十幾年,怎麼可能會有我不知道的事。我比任何人還清楚這房間裡有什麼東西,所以我只是抱著好奇看好戲的心態,伸手到衣櫃角落,用盡全身力氣壓下去。
  下一秒鐘,我整個人陷下去,臉頰貼在冰冷的衣櫃底部整整五分鐘,然後我彈起來,抽出右手快速遠離衣櫃,心臟跳個不停。
  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我盯著我沾滿灰塵的右手,然後望向衣櫃。它還是我熟悉的那個衣櫃,塞滿亂糟糟的衣服,只是那個小角落如今多了一個正方形的小洞口。
  我艱難地爬起來走到衣櫃旁,花了好幾分鐘。
  我承認這令我太震驚了,這個黑呼呼的洞口是一個整齊的正方形,表示這是經過設計的,不是木板和磁磚太脆弱或是蟲蛀出來的空洞。但我震驚的不是誰設計了這東西,而是這麼多年來,我從小在上面堆東西,躲進衣櫃玩捉迷藏,坐在裡面偷哭,從來都沒有發現這衣櫃底下竟然還有個空間!
  一直到昨天前這明明是我的衣櫃,現在我卻好像完全不認識它,感覺太奇怪了。
  我深吸一口氣,手緩緩伸進那個洞口,我還記得,剛剛手陷下去的時候,有一種碰到東西的感覺。
  很快就摸到了,我的指尖碰到一件硬物。
  我緩緩拉出那件東西,一陣顫慄傳遍我的全身,那是一隻沾滿灰塵和蜘蛛絲的黑色老皮鞋。仔細一瞧,皮鞋裡面還有一截白白的東西。
  竟然又說中了。
  我從書桌上找來一根鉛筆,小心翼翼撥出那截......不是一截,一串白色的骨頭掉下來,碰一聲落在我書桌上!我曾經在健教課本上面看過類似的圖片,那骨頭形狀是人的腳掌。記得上課的時候小邦還把那頁人體骨架全部剪下來,隨意地黏在紙娃娃身上,變得詭異又好笑。
  「我真希望出個殭屍版芭比,多少錢我都買。」小邦很認真。
  「那才不是殭屍,殭屍要有更多爛肉,還要流噁心的口水。」阿才吐槽,然後吐口水在紙娃娃身上。
  「不用殭屍版芭比,保健室的人體骨架送你一副算了。」我故意說。
  小邦一副嚇壞的樣子,「才不要,我最怕那個。」
  「那可是大型芭比。」阿才格格笑起來。
  幾分鐘後,我才反應過來。我盯著書桌上那具白骨腳掌,緊緊挨著我平常寫功課用的鉛筆和橡皮擦,老皮鞋還吊在我手指上,一切好像不是真的。幾天?幾年?幾十年?我的衣櫃底下有一隻人腳我卻都不知道?等等,這也有可能是模型。
  我心裡懷疑,緩緩朝白骨腳掌伸手,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手機突然瘋狂震動,我嚇一跳。
  這一次,我幾乎飛奔著去接它。我敢肯定,這絕對不是阿才或小邦,他們不會開這麼詭異的玩笑。
  「你到底是誰?」我假裝鎮定。
  「小戴?」媽很疑惑,「我是媽啊。」
  我啞了大概三秒,突然覺得自己很白癡,「噢,沒、沒事,我以為妳是別人。」
  「誰?」
  「呃......電話推銷的。」我隨口胡謅過去,省的解釋太多,不過就算要我解釋我也不知道怎麼解釋。
  「今晚早點睡,冰箱裡有水果,知道嗎?」媽嘮叨叮嚀。
  我掛上電話,疑惑還是沒有解答,不過算了,這腳掌後天要是拿去學校的話,一定會造成轟動,說不定新聞還會來訪問我,我沾沾自喜想著。電腦螢幕掛著血紅的「GAME OVER」,看了令人很不舒服,我走過去想關掉它。
  我才踏出一步,手機立刻響起來。
  又怎麼了?
  我接起電話,「媽?」
  「現在,移開你房間裡有畫線的天花板,裡面有一個男人。」
  我差點以為自己聽錯,男人?
  這聲音每一次聽比每一次冰冷。我打了一個寒顫,差點扔下電話,剛剛是鈔票,然後白骨腳掌,現在是一個人?我受夠了,真的受夠了。
  「不要再打來了!」我嘶吼著,用力掛上電話。
  然而電話掛上前,我聽見一句令我膽寒的話。
  「不管我打不打,他們一直都在。」
  我盯著電話,許多奇怪的念頭不斷增生,什麼叫做他們一直都在?我不敢再想下去,乾脆關機。王八蛋,現在害我不敢回房間了。我盯著房間門口踱著腳步,生怕下一秒就會有什麼怪獸衝出來。這不是惡作劇電話,我還能問到鈔票的味道,手指還有皮鞋的重量,難道......我房間天花板現在真的躲著一個活生生的男人?
  我不想在這裡多待一秒了,但那又有什麼用?晚上我還是得睡覺,而且到時候媽回來要怎麼解釋?一個陌生人打電話通知我天花板上有個男人所以我不敢進房間睡覺,喔對了,他還教我找到了一張一千元和一隻皮鞋,雖然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行,我必須像個男人一樣在他們回來前解決這件事。
  不管這個人是什麼身分,我猜是前屋主,我有聽過類似的故事。前屋主進監獄後房子住進新的家庭,等到他出獄後,他開始返回騷擾這個家庭的成員,製造各種恐怖的徵兆,想要把他們趕出去。
  結論是,那個人只是想製造恐慌而已。
  如果是這樣,那他可惹錯人了。
  我抓了陽台的拖把氣勢洶洶走進房間裡,一切如舊,搬出來的衣服仍堆在地上,衣櫃裡的洞還在。皮鞋和白骨腳掌也都在書桌上,旁邊就是那張一千元。
  我的目光移到天花板,剛剛電話裡提到畫線,我房間天花板上的畫線印象中我從小學三年級就注意到了。雖然覺得奇怪,但那只是畫在角落,寬約一公分的黑線畫出來的小三角形。我小時候曾問媽那是什麼,她瞇著眼睛看了半天,只說那大概是蟲子爬行的痕跡。
  現在仔細想想,最好有哪隻正常的蟲會爬出那種痕跡。
  我握緊手中的拖把,有畫線的天花板有三塊,全都集中在我的床上。我心跳越來越快,房子所有窗戶和陽台的門都打開了,只要有一點不對,我立刻拔腿就跑。
  但是,有另一個想法突然衝進我的腦袋。
  關於陌生人來電,還有另一個家喻戶曉的都市傳說。一名保母在照顧小孩時接到一通電話,問她有沒有看好二樓的孩子,保母很緊張地報警,才發現電話竟然是從房子內部二樓打來的。
  說不定打電話的人就躲在天花板上頭,他就是那麼男人。
  我越想越震驚,這太合理了,完全能解釋一千元和皮鞋的存在,如果這個人一直躲在我家裡的話,要做這些易如反掌。
  只是一個狡猾的劫匪,他的目的是什麼?偷東西?打劫?還是綁架我?
  我悄悄退出房間,慶幸自己及時想到這一點。嘿嘿,你以為我真的會蠢到跟你單挑?我一個箭步抓起電話,撥打119。我當然是叫警察來處理你,你這個白癡。
  沒多久嘟嘟聲切換成一個冰冷的聲音。
  「叫警察是沒用的。」
  就像一桶冷水當面澆下,這輩子我第一次看見我手背上出了這麼多雞皮疙瘩,我確定剛剛沒有按錯按鍵。
  我吞吞口水。
  「你到底想怎樣?我們家沒有錢,綁架我......
  「我不會綁架你,也沒躲在天花板。」
  我嚇得幾乎要摔掉手機罵髒話,這個人怎麼知道我剛剛想的事情?他到底是誰?空氣似乎變得更冷了,真奇怪,現在明明是六月天。
  「現在,移開你房間裡有畫線的天花板,裡面有一個男人。」
  電話掛掉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唯一能做的就是將手機關機。
  最後,我還是抓著拖把回到房間,我很想逃出家門,但心裡隱隱有股感覺,這男人比我還了解我家,一舉一型甚至心裡想法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就算我逃出去他還是有辦法找到我。我無法繼續思考,只能照做,這件事已經超出一名國中生理解的範疇了。
  我稍微推了一下天花板,沒有動靜。
  我大著膽子,用力戳開第一塊畫線的天花板,往上推,移開,我快速縮到書桌邊,盯著那個黑黝黝的洞口,大氣不敢喘,生怕會看見一雙眼睛或鼻子什麼的。
  然而,沒有任何動靜。
  等了十分鐘,各種可能性跑過我腦中,最後為了停止我越來越膨脹的妄想,我近乎自暴自棄戳開剩下的天花板,忽然間天花板垮了,揚起一陣重重的塵埃。我停止咳嗽之後,天花板出現一個大洞,床上躺了一具完整的骷髏。
  我動也不敢動。
  他的雙眼洞口結滿蜘蛛網,牙齒微張,好像露出一抹微笑。他身上還掛著許多破布,左手掛著一隻指針指著十點的手錶,已經不動了。而且我注意到,他沒有右腳。
  那隻皮鞋是他的。
  我雙腳有點發軟,這張床我睡了十幾年,什麼大大小小狗屁牢灶的事都做過。躺在上面看漫畫、躲在被窩裡看恐怖小說、跟阿才小邦他們坐在床上哈拉、抓著枕頭很緊張打電話給喜歡的女生、打球太累倒頭就睡......
  就是沒想到我頭上一直躺著一具骷髏,而他的右腳就藏在我的衣櫃底下。
  我先是衝出房間,到廚房倒了一大杯水灌下去,大口深呼吸。直到思慮稍稍冷靜,才想到,他至少不是活生生的男人,我安慰自己。
  平常在健教課本看的很多,沒想到現在親眼見到骷髏這種東西......真的不一樣。
  冷靜下來後,似乎沒這麼可怕了。
  我回到房間,偷看床上那具骷髏,床我是不敢睡了,但仔細盯著,這其實就是保健室裡披上衣服的骨架,只不過髒了一點。
  這樣一想,倒也沒這麼恐怖了。
  這似乎變成一件很有趣的事,我突然有個點子,現在拍照下來明天拿去給阿才他們看,肯定嚇死他們。這真是太酷了,這世界上肯定沒有一名國中生遇到像這樣的事。想到大家都會圍著我要搶著看這具骷髏,他們崇拜的眼神,我在老師眼中的地位會大大提升,還可以向喜歡的女孩搭話:「妳好,我就是那位發現過真正骷髏的國中生......
  我舉起手機拍照,越拍越多張,連掉下來的天花板也拿起來拍。然後,我盯著鏡頭裡的天花板,發現一件詭異的現象。
  天花板的圖案原來不只三塊......是五塊......不,將近十塊,好幾塊沾滿灰塵。怎麼會這樣子,難道之前有人把它們翻過來,讓圖案朝上?
  我一塊塊將天花板按掉下來的位置拼回去,不久,地板上出現了一幅圖形。
  一個倒立的黑色五角星。
  原本只想著炫耀,這圖形卻不知怎麼令我不安。我打開手機上網搜尋五芒星的資訊,不久,我讀到一篇有關魔鬼滲透入家裡的文章後,越讀越心驚,熱度逐漸冷卻下來。
  
  ......有時候這不是一時的,可能是好幾十年的佈局。魔鬼竊占家庭成員的軀體後,會等待成熟時機到來,進而透過書信或電話的指示,指引其他不知情的家庭成員完成儀式。最終,魔鬼選定好的成員將成為新的替換者,會以倒立五角星作為記號,通常標在床上的天花板裡或是床底板最為常見.....

  .「這不可能是真的吧。」
  我嗤之以鼻,想著這故事大概只有三歲小孩會相信,內心的不安卻越來越擴大。我換個角度,想拍更多這具骷髏的畫面,右腳卻突然踢到一本塑膠袋包覆的小冊子,大概是從天花板一起掉下來的。
  塑膠袋因為年代長久一碰就碎,我取出那本本子,拍掉碎片,上面寫著一個字。
  
  潘
  
  這跟媽的姓一樣。
  我翻開小冊子,裡面像日記一樣寫了許多,其中一頁吸引了我的目光。
  
  我知道我活不下來,活下來的女人也不是我了,我希望我的孩子知道,真正的我已經死了,現在照顧他的媽媽不是真正的媽媽。孩子,如果你發現了這個留言,快逃。一旦我的肉體承受不住,你就是他的下一個目標。你的床附近會有五角星的記號,跟我當時一樣。
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

  小冊子最後夾了一張身分證,照片雖然是黑白的,但那張臉很明顯是媽。
  我心跳加速,闔上小冊子,眼前天旋地轉。這是怎麼回事?這的確是媽的筆跡,但這......這是真的嗎?
  我已經笑不出來,炫耀逞威風的心情也蕩然無存,一星期前媽的出差十分突然,忘了什麼理由了。仔細想想,這陣子媽跑醫院的次數也特別頻繁,我心裡突然湧現一種可怕的可能性。
  不,這不可能。
  受到詛咒後生了重病,所以詛咒即將找下個宿主?
  不可能,這種可笑的事怎麼會是真的。
  我還是寧願相信這只是一場鬧劇,這本小冊子只是某人惡劣的玩笑。但玩笑不會真的帶來一具骷髏躺在你床上,或是皮鞋和鈔票。我的思緒一片混亂,現在要判定真假,只有一個做法。
  我大步走向爸媽的房間,期望在那裡面找到一絲絲線索。如果媽生病了,房間某處可能會有就醫紀錄,此時,電話響了起來。我像化石一樣腳步僵住。
  手機明明已經關機了。
  刺耳的手機鈴聲不停敲打耳膜,我緩緩走進客廳,驟寒幾乎令我停下腳步,我打了一個噴嚏,媽呀,客廳裡的溫度簡直像冰箱一樣嚴寒。冷氣明明關著,客廳裡的溫度計竟然顯示十六度?怪異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我知道,如果我不去接,這通電話絕對不會停止。
  我拿起不斷震動的手機,觸感像塊冰塊。
  「喂?」
  「小甜心?」媽的聲音。
  我渾身顫慄,媽從不會叫我小甜心。她的語氣變的甜膩膩,叫人頭皮發麻。
  「妳是魔鬼,對不對?」
  我竟然真的說了那兩個字,魔鬼?要是昨天鐵定噴笑出來,現在我只想快點結束這場噩夢。
  「我是你媽!」她尖笑,「你媽就是魔鬼,魔鬼就是你媽,你就是魔鬼下的種,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妳到底要什麼?」我不為所動。
  拜託,如果這是一場夢,快讓我醒吧。
  「這什麼蠢問題,我要什麼?難道我要你就能給我?」她冷哼,「那麼,我要你的小命。」
  「妳已經奪走我媽的命了,妳這王八蛋!騙了我這麼久!」我很憤慨,直到現在我還是不敢相信這個生活十幾年的女人竟然不是我媽。
  她格格尖笑,「你太認真了,一切都只是遊戲而已。」
  「妳到底把人命當什麼了!」我嘶吼。
  「我說過了,遊戲。」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十分溫柔,「親愛的,你要願賭服輸,誰叫你要生到你媽的肚子裡。」
  「這又不是我能選擇的!」我暴跳如雷。
  「也是啦,」她停頓一下,「不然這樣好了,我現在就去找你。」
  她說完電話就斷了,現在就來找我?我渾身顫慄。電話裡發出一種刺耳、類似電磁波的噪音,我摀住耳朵,電話從我手中落下。客廳此時像個冰窖,我全身發抖,抖到連行走都有困難,我的鼻涕幾乎黏在凍僵的臉上,短袖短褲根本像紙片一樣。溫度計顯示十度,我離開客廳也沒用,牆壁開始結霜。我衝到門邊要拉開門,門的把手竟然已經融化,糊住了整個門縫。
  在這樣下去,我會冷死在這裡。
  我看向房間裡面,那裡是唯一牆壁沒有結霜的地方,但我的手腳已經慢慢失去知覺,走路越來越艱難,溫度計的指數一下子自由落體直線掉到負十六度。
  電話再度響了起來。
  我用我最後一絲力量點開手機,倒在地上,顫抖著將那冰塊湊近我耳邊。媽的聲音再度傳來,但那是充滿力量、堅定的聲音,跟剛剛截然不同。
  「站起來!小戴!」媽大叫,「我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我以前也經歷過,你接了那通電話對不對?那是通催眠電話,你被它催眠了!你現在所有看到感覺到的都不是真的!」
  「催......催眠?」我的牙齒像響板一樣響個不停。
  「記得嗎?所有一切都是在你接電話後發生的。把電話毀掉,不管用什麼方式--快把電話毀掉!」
  媽最後的心戰喊話令我勉強打起精神,但我已經幾乎凍到無法動作了,好睏、好想睡,四周光線越來越黯淡,可能是燈泡,也可能是我的視力正逐漸消失。
  「小廢廢,快站起來!」
  「阿才?」我立刻嚇醒,這的確是阿才的聲音,但他怎麼會突然打電話出來。
  「快點毀掉電話,你就能逃出這個地獄了。」
  阿才不可能知道電話的事,我忍不住失笑,是幻覺啊......我竟然冷到出現幻覺了。
  「我辦不到......我的手好像凍僵了,沒有感覺。」我艱難回應。
  「你都能說屁話了還說辦不到,快起來!」阿才催促我。
  「不行......我說真的,我手臂已經抬不起來了。」
  「白癡,你被催眠了,不要管你的手!只要想著破壞電話就好,你可以的!」
  「但......但是我......
  「小戴,這是魔鬼的遊戲,我們都成了他的籌碼,難道你甘願當他的輸家?」
  「我當然不......
  阿才突然尖叫一聲,我嚇一跳,電話中斷了。此時四周幾乎黑的看不見,隱隱只剩手機螢幕散發一點微光。就連唯一支持我撐下去的聲音也沒了。我實在不明白,原本我只是好端端沒事在打電動,到底是怎麼走到這步田地的?
  我突然想起寫在鈔票上那串數字,00000236
  未顯示來電......
  莫非......
  我看向手機螢幕上的鍵盤,這是我目前力氣唯一能做到的事。
  我吃力抬起手指,一個接著一個,撥打了這支號碼。 
  忽然間,光線亮起來,我幾乎睜不開眼睛。下一秒鐘,我發現我趴在地板上,手裡抓著電話,客廳十分正常,溫度計顯示二十八度,我眨眨眼,一切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眨眨眼,電腦螢幕上血紅的「GAME OVER」不見了,出現的是遊戲初始畫面。一幅藍色的天空,上面浮現這款電玩的標題,《未顯示來電》。
  我記得,我始終沒有動過電腦......
  不過算了,我動了動筋骨,一切彷彿一場夢境,時鐘指著十一點四十分。我暗自好笑,該不會剛剛躺在地上睡了超過一小時吧。
  我盯著我的手。
  我的左手呈現一個很不自然的抓握姿勢,好像剛剛用力握著什麼似的。不過手掌心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嗯......握著什麼呢?
  好像想不太起來,就連剛剛做個夢也都模模糊糊的了。
  電話再度響了起來。
  我找了半天,唉,下次應該去買隻手機才對,之前壞掉後就懶得買,有隻手機還是方便太多了。我走到客廳角落想找無線電,但那裡只有一張全家福,我和爸媽帶著微笑坐在沙發上,看這裝潢好像是某個朋友家吧,其他人笑著站在沙發旁,卻離我們有一大段距離,我和爸媽身邊足足空了一大圈出來。
  好怪,拍這張照片時我們正在做什麼?
  更詭異的是,有個朋友的手懸在空中,好像搭著沙發上某人的肩,但我和爸媽身邊沒有任何人影。
  相片底下還壓了一張名片卡,印著「00000237」,我好奇抽起來,發現背面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我凝神讀著。

  我是《未顯示來電》這款電腦遊戲的研發者,對不起,當我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我從日記本才明白我失去了一切,包括我的妻子、孩子,我曾經試圖毀掉這款遊戲,但它已經發展了自己的生命......最後在它離開前,我安插了這個BUG,我不知道這款電玩會在哪裡出現,若你買了遊戲,看到這則訊息,請不要以為這是開玩笑。
  在這款遊戲中,每一次讀檔都需要付出代價,你將會失去很多你最珍愛的東西。讀檔的次數越多,你會漸漸不記得你擁有過他們。
  對不起,我只能說,對不起。

  電話還是持續響,我找了半天,發現聲音來自我的胸口。
  拉起衣服,我的胸膛竟然浮出了許多密集的小洞,像是電話的話筒那樣,旁邊竟然還有像電話一樣的按鍵從我皮膚上浮出來。
  
  
  

  

2016年5月10日 星期二

反正,只是朋友 (致 差點成為小三的妳)

  妳剛舉起剪刀剪斷一條線,問我,妳要如何尋找到真命天子?

太過主動,恐怕是你太寂寞 (致 總是想告白的你)


  短髮辣妹想告白,想得要命。

  那天,我們相約夜市。妳說,有一個非常非常喜歡的人,喜歡到明天就想跟他告白,不知道可不可以?

2016年5月6日 星期五

2016年5月4日 星期三

經驗,不代表你看的見 (致 說比聽的多的人)


  最終,你發現自己還是輸給一樣的問題。

  那一天,你問,這個商業模式未來會進行的如何?我們隔著桌子面對面,你野心勃勃,眼裡散發著光。你曾經創業過,跌倒過,如今挾著資金和新的夥伴捲土重來,你打算轟轟烈烈再幹它一發。

  但是,要怎麼跟你說呢?

2016年5月3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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